无梦长夜(1)

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,我从睡梦中猛地睁开双眼——可看到的是黑暗,只有黑暗。

我清楚记得在我入睡之前,我在特修斯公司总部做药物测试前的最后一次脑部扫描。

可我躺下的仪器却不见了踪影,白色的房间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,四周漆黑只有一点淡红的光,一切都若隐若现藏匿着。

我不知何时坐到了地上,我试图用手摸身后的墙壁,想要支撑自己站起来。但当手掌在碰到墙壁时,就像两个冰块互相摩擦。

“别动!”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,带着不属于这个空间的空旷混响。

我的手僵住了,关节齿轮般卡死。

“不想死就别动。”

我靠在墙壁上愣住了,仿佛热量被疯狂吸收,全身冰冷。

疑问潮水般向我涌来。到底发生了什么?我确信不到数小时前我还在特修斯公司做脑部检查,但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,说话的人是谁?

这时,金属碰撞的声音从我右侧传来,像是铁锤的锻造声,将我的耳膜一下下刺破。我后背忍不住向墙壁靠紧,只有靠着什么才能让我心安。伴随着金属的撞击声,锯齿一般的蓝色声调在空气中低沉嘶吼着,声音已经严重失真了,好像下一秒就要将我撕碎。一种莫名的恐惧将我缠绕,我却不敢移动分毫。漆黑的空间被绝望填满,我对声音的源头一无所知。

紧张急剧增加时,那碰撞声却渐渐远离了。

撞击完全消失时,那个沙哑声音又响起:“林夏,快起来!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是谁?”

“这个等下再解释,你先逃出去。”

我从地上站了起来,双手贴着墙壁,侧着身子移动着。刚刚跨出一步,脖子上的一根线就扯住了我,害我差点失去了平衡。我把双手背到脑后,把线扯了下来。

我慢慢挪了两步,碰到了另一面墙。

“这是门,把它推开。”声音就像是来自我脑海的深处。

我把双手伏了上去,却没想到这门格外的轻,稍微用力便推开了。

门缝渐渐变大,光线透了过来。

虽然不是很明亮,但还是看见淡蓝色调的墙壁已经长出了猩红的锈斑。

迈出这个漆黑的门,回过头来,映入眼帘的集装箱大小的金属长方体杂乱堆积了大概五层楼高,像是孩子堆在墙角的积木。箱体铅灰色的外壳上印着白色“Theseus”,字体富有棱角,有一种超越现实的未来感。

“别看了,走吧,”声音催促着我,“跟着我说的方向走就行。”

我听从了他的指示,贴着墙壁,缓缓移动着。

建筑像是遭受了破坏,地面和墙壁都有些许扭曲。金属的材质让我怀疑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军舰。

我轻声发问:“刚才那个声音是什么?”

“一个带着程序错乱的机器人。”

“机器?”我无法想象出到底是何种躯体才能发出那种声音。

“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?我睡着之前还在特修斯公司里……”

“等你安全离开我可以慢慢解释,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。”

我没法再提问,选择了沉默。

我终于离开了刚才的那个空间,进入了一条昏黑的通道,内部的灯光很微弱。我靠着通道的一侧,侧身挪着脚尖移动,紧逼的感觉再次涌现。

“已经快到了。”沙哑的声音告诉我。

我心中的压力瞬时少了许多。

可还来不及高兴,身后传来噔噔的脚步声,那冰冷声音缓缓刺破了我的肌肤,直直抓住我的脊柱,将我扯在原地。我不敢回头,害怕看见声音的源头。

脚步声却止了,背后的通道里,却传来了人类的声音。

“好久不见啊。”声音里带着一种魔力,无比的镇静又有着让我分裂的力量。

“快跑!”脑中的声音对我呼唤着。

可已经来不及了,我已然转过头去。

漆黑的通道没有任何光源,尽头,一具黑色的人形骨架立在那里,只有后方的灯光勾勒出了轮廓,但模糊的边缘又试图融进黑暗。完全静止的躯体,没有一丝晃动,散发着冷静的寒意。

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,让静止中积攒的力量一瞬间爆发。黑色机器猎豹般发起冲刺,下一秒就能将我撕碎。

我就是黑暗中的猎物,当猎杀信号响起,能做的就只有逃亡。

我向着黑暗的前方奔跑着,身后脚步声却没有减弱的迹象。狭窄的通道,激荡起金属碰撞声的高频回响。逼仄的墙壁,不停摩擦着我的手肘。

完全不知道尽头在哪里,看不见一丝光亮。

砰!我撞破了前方的墙壁,美工刀划破纸张般将墙壁撕碎。

阳光刺入我的双眼,整个世界充斥着淡淡的玫红。

我的脚继续前进着,却踏了空,整个身体翻滚了下去——我意识到了我在一个山坡上。

翻滚中,摩擦着身体的细小颗粒,让我感觉这里是一个沙漠,我像是被埋在了雪崩的最中心,失去了对身体的操作能力。

我滚到了最底端,艰难用双手撑起身体。

一阵沙尘海浪一样向我涌来,我用手护在面前。

抬起头,望见黑色骨架站立在上方通道的尽头,可是它却没有低头,只是将视线凝聚在远方。

“快上车!”脑海中的声音又响起。

黄沙的冲击几乎将我吹倒,飞扬的沙土中打开了一道门。

我钻了进去,一把将车门拉上

“差点就被抓住了,但他们现在追不上我们了。”声音从我面前传来。

我打量了一下我所在的空间,跟我坐过的汽车没有多少区别,多了一些我不知道功能的按钮,空间更加宽敞。但驾驶室与后排完全隔开了,得不到前面驾驶室的任何信息。

我试着平复心情,但整个脑袋还是被疑问包围——我怎么会在这里,说话的人到底是谁,追杀我的机器又是怎么回事……

我发出了我的第一个问题:“你到底是谁?你怎么知道我是谁?”

他立马回应了我:“你叫我老肖就行了,生肖的‘肖’。”

紧接着他反问:“还记得你参加了特修斯的药物实验吗?”

“当然记得”

“那个实验,我也参加了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醒来的之前的最后记忆,就是在特修斯公司总部进行头部扫描,你应该也一样吧。”老肖说。

我没想到这个老肖也有同样的遭遇。

“我脑袋里的恶性肿瘤已经没办法手术了,这是我最后的选择了”我回答着。

老肖没有再说话。

我望向窗外,沙尘像是从天空垂下的细纱,透过玫红色的光。朦胧的沙山,一座接一座躺倒在大地上,呼出致命的风暴。

这广袤的大漠,让我产生了困惑,特修斯公司总部位于上海,而离上海最近的沙漠在新疆,也有几千公里远。他们居然能够悄悄把我送到至少几千公里外的地方,还没有惊动我,也许是趁我睡着了对我进行了麻醉。

想起在与特修斯签订协议之前,母亲四处借钱,只是想为我做手术,尽管大夫已经说我的病情做手术也没有用了,可她还是没有放弃。但是手术费太昂贵了,根本无法凑齐。那一天我让母亲别借钱了,母亲没有说话,独自走到病房的外面痛哭起来。直到特修斯的人来找我,我和母亲才重新获得了一点希望。

伴随着一下急刹,我的思维被拽回现实。

“到了”老肖说着下了车。

我想起身去打开车门下车,手却被什么东西绑住了,整个人动弹不得。

车门从外面被打开了。

门外却站着一个锈迹斑斑的人形机器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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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练习时常两年半的小说家坤坤吗:star_struck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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